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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人庆:社会价值和中国社会的转型与发展(下)

友成基金会、社会价值投资联盟专家 李人庆

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社会问题研究中心秘书长、副研究员
 

  五、社会价值投资对促进政府职能转变和社会建设具有重大的作用

 
       社会价值并不能简单等同于政府价值或者政治价值,社会价值和公共目标也不能简单地就用政府目标所代替。在经济学上存在一个诺斯悖论,也就是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政府的财政目标偏离社会目标,为了发展而发展,为了政绩而发展,为了免责而发展,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发展,这种现象在中国财政分权改革体制下尤为突出。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完善发展成果考核评价体系,纠正单纯以经济增长速度评定政绩的偏向,加大资源消耗、环境损害、生态效益、产能过剩、科技创新、安全生产、新增债务等指标的权重,更加重视劳动就业、居民收入、社会保障、人民健康状况。”要实现由增长型政府向追求社会目标政府转变,使得政府职能旨在追求公共服务和公共品产出等社会目标最大化,而非为自身自利服务利益最大化,其根本还在于确立发展过程中社会选择的主体性地位,需要界定公共价值和公共品属性是社会价值和政府干预行为的基础和边界所在;要解决社会价值投资和公共服务领域投资中政府行为的缺位、越位和错位以及选择性政策执行等行为,就需要建立非政府的社会评价机制,以避免政府的寻租行为和越界。
 
       社会价值的选择和评判需要建构社会的自主性和主体性。如果没有建立社会价值的社会主体,那么社会价值选择和评价也就成为无源之水和无本之木。社会价值产生于社会创新,但并不是社会创新本身具有社会价值,而是社会创新所产生的社会结果通过在市场和非市场价值的社会认可评价才实现的。它不是也不可能来自于某个人或者机构政府市场单一方面的认定,而是需要社会整体的市场、社会、相关利益群体、受益群体和政府等各方面的综合评价。社会价值体现在社会认定的主体性、广泛性和多元多重性的机制上。这里的社会创新不是一个简单的单方面单一领域的线性关系创新,而是一个复杂系统创新。社会价值投资体系是通过产业化实现社会价值,促进社会经济协调稳定发展的根本手段。

  
  六、社会价值投资是公益创投理论的创新发展与深化

  

       社会价值投资理念虽然产生于公益投资领域,是从社会影响力投资等发展而来的,但是其理论思想根源更早地发源于社会发展理论,它更强调的是从社会系统的角度来思考经济价值和公益,它是对公益投资理论的创新发展和深化,其思想跨越了公益和投资的视野,可以成为解决人类普遍的社会经济发展扭曲和系统割裂的一种解决方案,其与社会影响力投资和公益投资理论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社会价值投资与社会影响力投资一样,都属于公益投资,都是公益创投的组成部分。其不同在于社会影响力投资和企业社会责任等公益投资,属于底线社会价值追求,也就是在追求企业经济价值和社会形象美誉度的同时,承担起保障投资不越过社会价值的基本底线,并使对经济价值的追求保持在社会价值准许范围之内。而社会价值投资不同,它是从社会问题视角出发,发掘和发现具有社会价值的投资领域,用社会创新的方法,通过社会创新型企业实施项目、实现社会价值,并同时获得经济价值。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如果说社会影响力投资是在企业社会责任向更为积极追求经济投资的社会价值的方向发展,但它仍然是处在一个从经济价值视角为出发点来思考和兼顾社会价值的方法理念,我们可以称社会影响力投资是消极的社会价值投资。而社会价值投资与之不同就在于我们的出发点首先在于本身主动积极地追求社会价值的实践,而经济价值反而是其带来的附加结果。社会价值投资相比于社会影响力投资是一种积极的社会价值投资。发心的差异和区别是两者的根本不同所在。
 
       其次,社会价值投资与社会影响力投资最大的不同还在于其理论方法上的不同,它将强调运用社会创新的方法,强调投资未来,强调投资社会发展演变过程中的长期发展需求和趋势作为其基本的核心理念,也就是社会价值投资对于如何发现社会价值和创造社会价值具有一整套自己的方法和操作工具。其核心是社会创新。它并不是仅仅停留在口号和概念的层面,它既是一整套的发展理论和理念的深化和革新性的演变,同时也是一种具有可操作性的和可实施的公益创投方法。它仍然是采用企业管理和经济理性的方法来对社会价值投资项目进行筛选和评估,但它强调的是对于社会进步和发展上的贡献和价值,是社会公共价值的最大化,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效力、效能、效果上的最大化,而不仅仅是经济价值的最大化。
 
       第三,社会价值投资与社会影响力投资的不同就在社会价值投资强调了从更加宏观、更加长远、更为本质、更为系统地来思考人类的需求和发展问题,从而为社会经济发展找到最为核心和本质的发展驱动力。使经济层面的发展和经济价值建立在了更为坚实和广泛的社会价值基础之上,从社会系统而不仅仅是经济系统的角度来思考经济和社会发展问题。举个例子,如果说在工业化阶段,经济发展是比火力比规模的话,到了后工业和信息化时代,我们强调的是系统集成,强调雷达等信息控制系统在发现、瞄准和控制解决问题上的系统能力,其对抗并不表现在单一和单向度的发展能力上,而是整个系统整合集成能力和解决方案上。从这个角度来看,社会价值为我们的社会经济与发展投资提供了一个雷达,它寻求和发现的是社会价值洼地,它的目标是社会问题的解决,它的指向是具有公共属性的社会经济价值发展,它的方法是综合了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技术的各方面的手段协同系统地解决社会经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传统的社会价值和社会公益被认为是一种消费部门,而不是生产部门,人为地将社会经济生活割裂为两大部类:经济生产部门和文化事业保障消费部门,使得生产与消费之间、不同部门管理之间产生耗散结构,以至于无法有效地使用公共资源实现社会公共价值的最大化。社会价值投资打破和消解了经济生产部门和公共公益事业等消费部门之间的壁垒和隔阂,可以使得他们建立在同一个价值评价体系之内,大大提高了社会问题解决的有效性,降低了社会价值实现的经济成本,以最小的经济价值实现社会价值,在实现社会价值的同时实现经济价值的可持续发展和有效循环。有效缓解和解决了资本和社会相分离的问题,经济循环和社会循环相脱离的问题,将经济价值实现与社会发展目的达成和谐统一。社会价值投资是通过对整个社会系统的问题分析着手,进而通过社会创新和系统集成的方法寻找其解决方案,在实现其社会价值的同时,保证和实现其经济价值上的可持续和增值。
 
       综上所述,从“企业社会责任”到“社会企业” 再到“社会影响力投资”的发展,不应该被理解成粉饰企业形象的表面功夫,而是反映了一种价值观的改变与具体行动的实践。在当代全球化和信息网络化的时空脉络下,其都特别注入了超越私人利益、积极创造公共利益进而为社会价值创造而努力的价值取向。社会价值投资正是这一历史潮流的体现和发展,它将对改变我国的公益投资理念和理论,推动社会重建和转型发展,促进社会公正公平和谐稳定发展,解决中国当前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问题发挥巨大的作用。

 

   七、社会价值投资的应用范围和价值

 

      社会价值投资作为一种理念和方法,虽然其思想和理念发源于公益领域,其适用范围并不仅仅限于社会企业投资和公益创投。实际上,它也可以成为企业社会责任、政府公益事业部门、社会民间机构在开展社会经济发展活动或者项目上的一种指南。它应该作为一种和社会经济开发项目同时进行环境评估一样,进行社会价值的评估,它属于社会评估的一种类型。在这个评估中,将系统集成和解决方案的针对性、有效性和创新性作为其最为核心的评价标准,将打破原有各领域壁垒和资源共享合作作为评价的核心,将社会问题解决和经济的可持续作为评级基础。社会价值投资方法和理念的应用可以使不同领域、不同部门、不同属性的人群,实现在一个话语体系和平台上对话交流,为打破原有的制度藩篱,打破行业和领域区隔,打破意识形态鸿沟,建立共识、寻求合作提供了机会和可能。其作用和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是社会价值投资有助于使经济发展回归到社会福祉的本源和目标上来。它有利于凝集社会共识,有助于突破原有分割壁垒碎片化的本位主义的思维框架,使得人们从系统的角度、社会问题的角度、合作的角度思考问题,在实现共有社会价值基础上,实现社会经济目标的共建、共享和共赢。
 
       第二是它社会价值投资有助于在合作基础上突破原有体制机制的矛盾和障碍,寻求系统改良而不仅仅是部门改良,并从中获取增量改革的价值增值。从边缘革命开始,有效地降低发展与改革的制度化阻力和成本;从事实开展,实现对社会和文化的改变改造。它既有利于促进公益创投生态和文化的改变,扩大社会公益投资的视野和社会影响力,与此同时,它也有利于促进政府公共投资领域和行政管理职能的转变,它更有利于营造和促进一个对于社会价值发展关注的公民社会。它还有助于促进企业、政府和社会三部门的合作,共同推进社会问题的解决、社会价值的实现和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第三,社会价值是通过对于社会问题的解决来实现的。社会问题的产生并非简单由某一方面的原因造成的,而是一种生态系统的结果,正如环境问题和疾病问题一样,仅仅通过慈善或者单一领域西医的方式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社会价值投资遵循的理念是中医的、生态和环境友好的理论,寄希望于从系统地改变社会生态结构,来达成社会问题的解决。通过社会合作,而不是社会竞争的方式,通过社会网络系统解决方案的方法,而不是简单的资源供给的方式,通过社会创新实现社会问题的解决和社会价值的实现。
 
       第四,社会价值投资是一个多方、多领域跨部门合作的结果,其重点领域在于具有社会公共价值、公共领域和公共品属性的发展领域,它是跨越了不同产业部门,不同专业领域的系统性创新与合作,其重要产出并不仅仅是项目本身的社会价值效果,而且在于发展过程中的社会网络和社会平台构建,社会机制、社会资本的重建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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